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費爾南多·佩索阿:對任何人既不行脾氣狂躁善也不作惡

更新日期:2021-08-26 13:47:00  來源:www.dealzgarage235.com

導讀費爾南多·佩索阿選自《惶然錄》不論我們知道與否,我們?nèi)加幸挤N形而上的思維;同樣,不論我們喜歡與否,我們也全都有壹種道德觀念。而我的道德觀極為簡單——對任何人既不行善也不作惡。不作惡,不僅是因為認識到別人也擁有我裁判自己的同樣權(quán)利,有權(quán)不被別人妨礙,而且還因為我認為世界上已經(jīng)有足夠的自然之惡,無須再由我來添加什么。在這個世界上,我們都是同壹條船上的乘客,從壹個未知的港口起航,駛向另壹個對于我們...


費爾南多·佩索阿

選自《惶然錄》

不論我們知道與否,我們?nèi)加幸挤N形而上的思維;同樣,不論我們喜歡與否,我們也全都有壹種道德觀念。

而我的道德觀極為簡單——對任何人既不行善也不作惡。

不作惡,不僅是因為認識到別人也擁有我裁判自己的同樣權(quán)利,有權(quán)不被別人妨礙,而且還因為我認為世界上已經(jīng)有足夠的自然之惡,無須再由我來添加什么。在這個世界上,我們都是同壹條船上的乘客,從壹個未知的港口起航,駛向另壹個對于我們來說同樣是異鄉(xiāng)的港口;因此我們應該以旅伴之誼來相互對待。而我不選擇善舉,是因為不知道善是什么,也不知道自以為做了什么善事時,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善。當我施舍的時候,或者試圖教育或訓導別人的時候,我怎么知道自己或許不是制造了惡?疑惑之下,我只能放棄。

我更愿意相信,幫助或者慈善,在某種情況下也是干涉他人生活的壹種惡行。好心是壹種心血來潮,我們沒有權(quán)利讓自己即便是人道的或者俠義心腸的壹時興起,使他人成為受害者。施惠總是強加于他人的事情,這就是我對此大為憎惡的原因。

如果出于道德的原因,我決定不對他人行善,也就不要求任何他人對我行善。我最痛恨的事情,是自己生病的時候受惠于他人的照看,因為這也是我討厭對別人做的事情。我從不探訪病中的朋友。無論什么時候我在病中被什么人探訪,我都感到這每壹次探訪都是對我自己選擇的隱私,構(gòu)成了壹種不方便的、攪擾的、無理的侵犯。我不喜歡別人給我什么東西,他們似乎是迫使我也給他們壹些東西——給他們或者其他的人,而對于他們來說那些東西完全不重要。

我在壹種強烈拒絕的姿態(tài)下極為合群。我是但求無害的體現(xiàn)。但是,我僅此而已,我不想要超出這壹點,也無能超出這壹點。面對壹切事物,我都感到壹種生動的親柔,壹種智慧的關(guān)切,不過這統(tǒng)統(tǒng)只是矯情。我對任何事物都沒有信仰,沒有希望,也沒有上帝的悲憫。我沒有感受到別的什么,只是反感和厭惡那些各種類型的真誠及其真誠的信徒,還有各種類型神秘主義以及神秘的教友,或許,更不可接受的,是所有真誠者的真誠,還有所有神秘者的神秘。當那些神秘主義者傳播著福音,當他們試圖說服另壹個人的智識和意志去尋求真理或改變世界,我?guī)缀醺械揭挤N生理的惡心。

我意識到自己的幸運,不再有任何牽掛,這樣我就得以從關(guān)愛什么人的職責中解脫,這種職責不可避免地壓迫著我。我僅有的懷舊,只是文學性的。童年的回憶會給我的眼里注滿淚水,但這些淚水閃爍著詩韻,壹些散文片斷正是在淚水里已經(jīng)得到準備。我把童年當作壹些外在于我的東西來回憶,并且通過外在的東西來完成回憶。我只能回憶外在的東西。使我對童年心懷柔情的,不是鄉(xiāng)下黃昏的溫馨注入了我的心靈,而是壹些物化的方式:放著茶壺的桌子,屋子里肆周家具的形狀,人們的面孔和身體的動作。我的懷舊總是指向往日特定的畫面。這就是為什么我對自己的童年百般依戀,就像對待別人的童年壹樣:它們都失落在無邊的過去,成為純粹的視覺現(xiàn)象被我的文學思維所察覺。我感到了親柔,不是因為我回憶而是因為我觀看。

我從來沒有愛過誰。我最愛的東西壹直是感覺——在我意識視圖里記錄下來的場景,被我敏銳雙耳所捕捉到的印象,外在世界里的卑微之物憑借香水向我開口,述說往日的故事(如此容易被氣味所激發(fā))——就是說,它們向我饋贈現(xiàn)實和情感,比那個遙遠下午壹塊烤房深處的烤面包要強烈得多。當時,我參加了叔叔的葬禮,然后走在回家的路上,叔叔是那樣的喜歡過我,但不知道為什么,我在回家的路上只有壹種模模糊糊如釋重負的溫柔之感。

這就是我的道德,我的形而上學,或者是我自己:甚至在自己的靈魂里我也只是壹個黃昏里的路人。我不屬于任何事物,也不渴望任何事物。我什么也不是,只是某些非個人感覺的抽象中心,壹塊有感覺的鏡片,雖然從墻上跌落下來,但還是在映照著萬千世界。我不知道這壹切給我?guī)淼氖强鞓愤€是不快樂,我對此毫不在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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