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自我和解：負面情緒的存在和轉(zhuǎn)男子高中生的日常02化

高浩容|壹心理專欄作者§理性的自我檢討者

老莫（假名）看起來特別沮喪，對談中，他的雙手經(jīng)常處在兩膝之間擺蕩著。他的視線多數(shù)時間，和他低垂的眼皮壹般，無力地落在我和他之間，相對位置的前緣。

我很累，每天都很累。

你的睡眠情況怎么樣？

其實我每天都有睡足陸個小時，但就是睡不飽。

周末的時候，你有充分的時間補眠嗎？

我想賴在床上，但我又覺得不太好。陽光太刺眼了，我沒有辦法好好睡個回籠覺。

然后你就起床了嗎？

也不壹定，有時候上個廁所就躺回床上。

你喜歡躺在床上的感覺嗎？

誰不喜歡，可是我會想東想西的，總之我沒有辦法重新入睡。

你說想東想西，是想些什么呢？

我覺得自己活得很糟糕，我想要積極壹點，我有很多計劃。

計劃，像是什么？

我有在學英文，打算考個多益。我打算積假到柒天，就去泰國旅行。

聽起來很具體。

你不知道，我非努力不可。

聽起來，你肯定努力的重要，但努力也造成了壓力，是嗎？

我必須努力??！我以前浪費很多時間。

浪費時間，怎么說呢？

「我馬上叁十伍了……」老莫細數(shù)他生涯的諸多決策，讀了無關求職的學位，百無聊賴的初期工作生涯，在準備公職考試和私人公司工作的搖擺，和同齡朋友相較，既沒成家，也沒房產(chǎn)，到現(xiàn)在父母還擔憂著自己的工作。他過去十年做了不少事，但沒有壹件事情讓他引以為傲。

當老莫很誠實的談論自己的失敗，每每在即將觸動某種負面的內(nèi)在情緒，就會轉(zhuǎn)個彎，把失敗歸咎在自己身上。乍看這是壹種理性的自我檢討，但在頻繁的觸及同類議題時，會發(fā)現(xiàn)他刻意的忽略內(nèi)在的負面情緒：對同齡人的忌妒，對命運的不滿，對離自己而去的前女友的憎恨。

§不積極的力量

當我們談到「負面情緒」（negativeemotion），我們得先厘清其內(nèi)涵。簡單來說，「負面」指的不是壹種狀態(tài)，而是壹種作用。也許我們應該汰換「負面」這個詞語，轉(zhuǎn)為「不積極」更適切，故底下我皆以「不積極情緒」替代負面情緒。

不積極，在于缺少壹種完滿生命的正向動力。就像在登山的途中，我們理當邁開步伐，但我們卻沒有足夠的動力和企圖心督促自己，所以我們讓自己停在半路，給自己許多理由。同時我們壹方面給自己找借口，壹方面自我指責。有時經(jīng)歷了壹段時間的休息，我們會重拾爬山的力量。有時我們選擇下山，使我們遠離了我們內(nèi)心的理想與渴望。我們做這個決定不是因為甘于平凡，而是我們找不到壹個更積極的理由。

不積極情緒，常被討論的有憤怒、恐懼、仇恨、忌妒，這些情緒指的不只是壹種情緒反應，而是壹種對內(nèi)在心靈的自我打擊。每壹次自我打擊，就像在心靈的大地上發(fā)生爆炸，使得我們的心靈產(chǎn)生震蕩、龜裂、塵土飛揚，留下壹些難以抹滅的傷痕。

這股內(nèi)在作用，有時會向外發(fā)散，形成對外在世界的傷害。把內(nèi)心的、抽象的不積極心念，化為實際的、具體的不積極行動，并且造成壹個我們外在感官能夠捕捉的實際創(chuàng)傷。

每壹種心理作用，如同各種物理運動，作用的背后都有壹股力量在推動。所有的力量都能推動壹個人有所行動，不積極情緒長期的被嚴肅主義的道德教條污名化，以至于我們經(jīng)常忽略有效的面對，妥善使用不積極情緒的力量，有時我們太輕易的宣泄它們，或是壓抑它們，都是壹種對內(nèi)在力量的浪費。

§渴望滿足的信號

提倡現(xiàn)實療法的心理學家williamglasser，在realitytherapyinaction壹書中表示，面對恐懼的前提始于「了解與滿足自己的需求」。

不積極情緒是我們的天賦，使我們意識到我們的需求。當我們真正的面對不積極情緒的來源，我們才能從中理解我們的缺乏，以及我們向往的目標。可是當我們把我們表達需求的企圖，以過份嚴格的道德規(guī)約束縛，我們就會在真正了解需求之前，便開始自我譴責，以至于我們擱置了需求。這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在壹些過份自律的人身上，或是對人性需求，好比性高潮的渴望和負面道德規(guī)約相連結的認知情況。

在我們了解自己之前，我們卻先學會不明究理的限制自我。

這不表示我們應該讓諸如沉恨之類的力量占據(jù)我們的心，成為我們意志的主人，而是我們要明白那些不積極情緒的存在，就像白頭發(fā)壹般自然。某種意義上，如同哲學家黑格爾所謂「存在即合理」，不積極情緒的存在有其意義。

那么我們該怎么讓不積極情緒的力量為我們所用，成為正向作為的推動力？這里我們可以再次回到williamglasser對各種「癮」的處理。他認為我們沒有辦法使來談者徹底戒除某種癮（藥癮、酒癮、性癮等），但我們可以幫助來談者學習新的行為，逐漸接受正常、持久但強烈程度低的生活樂趣。

某些人處理不積極情緒的方式，就是尋求立即且強烈的滿足，就像酒癮者可以通過飲酒立即獲得滿足。而沒有酒癮的人并非不需要滿足，而是懂得通過其他不影響個人生活常態(tài)與人際關系，對身心健全無礙的方式取得。

§不積極情緒的內(nèi)在轉(zhuǎn)移

我們?yōu)楹螣o法長期依賴不積極情緒？

我們可以回顧經(jīng)常被拿出來討論的「面對悲傷的伍步驟」：否認、憤怒、討價還價、沮喪、接受。

不積極情緒在遭遇困境的時候，是壹種本性展現(xiàn)，但情緒力量的存在與使用，首先要考慮的是目的。最終我們的目的是獲得幸福，亦即提升自我內(nèi)在與外在到壹個更趨近幸福的層次。

假想我們的心是壹顆氣球，我們可以在里頭灌入氣體，使氣球膨脹。從外表上，我們只能看到氣球膨脹與否，但我們卻無法輕易的檢證當中灌入的氣體是什么。積極情緒所灌入的是安定的氣體，當我們的心受了點傷，不會因位氣體外泄而引發(fā)爆炸，造成更劇烈的傷害。但當我們灌入的氣體極度易燃，那么表面上看起來變得更巨大而充實的心靈，實際上處于壹觸即燃的危險狀態(tài)。

我見過依靠不積極情緒活下來的人，壹位性癮者。對她而言，做愛就像在痛苦極度痛苦時注射嗎啡，能讓她從當下的痛苦中復蘇過來。直到她產(chǎn)生依賴，逐漸使得本來保持生活常態(tài)的平衡中，轉(zhuǎn)而變成如果不通過頻繁的性行為，就無法保持生活平衡的結果。

戒斷不積極情緒的能量，只能依靠緩慢的，漸進的方式，汰換心靈氣球中的氣體。這當中要保持生命的動力，放緩著急獲得滿足與抵銷痛苦的方式。任性妄為，就像拿起酒精壹飲而盡所帶來的舒爽感受，如此簡單而容易，讓人難以抗拒。

老莫所面臨的，正是這樣的困境。他需要更多充實心靈的力量，以面對他在過去十年生涯規(guī)劃的挫敗所造成的挫折感?？墒撬胍^悲傷伍步驟的「憤怒」，即不積極情緒階段，這個嘗試采取的方式，就是拒絕不積極情緒的力量，但他又沒有足夠充分的其他動能投入，因此他心靈的氣球總是干癟的。

對談中，他逐漸能夠釋放自己的不快樂，通過表達他的不滿與不安，通過他對他人以及命運的仇恨。他大聲的詛咒某些「該死的」人、事、物。為此咆哮、痛哭。我要做得很簡單，在他失控的邊緣看顧他，既不批判，也不冷眼相待。他需要發(fā)泄，需要面對自己的軟弱，不再只是泛泛談著那些道德教條，好能徹底的看清自己內(nèi)在充滿能量，然后試圖慢慢的尋找正確使用這些能量的方式。

§小心對「止痛」上癮

如果你總是無法在靜態(tài)的休息中找回活力，或許睡眠之類的方式不見得適合你。試試真誠的對談、暢快的豪飲，或是壹場激烈的性愛，更能讓壹個人重拾精神上的滿足，而不是讓內(nèi)在力量無聲無息的浪費。

有時，對壹個人的仇恨，能讓壹個人活下去。勝過在壹個人想要自我放棄，甚至自殺的時候，用那些要求正向的心靈雞湯，更有積極作用。但那都是暫時性的做法，卻也是在某些情況下不得不的做法。然而，我們得在極度情況發(fā)生之前。先不抗拒面對內(nèi)心自我不積極的情緒，以及力量。就像學會使用嗎啡止痛，和對嗎啡上癮的差別，而不是假裝痛苦不存在，嗎啡也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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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題目：與我們的影子共舞：負面情緒的存在與轉(zhuǎn)化原文作者：高浩容作者：心靈馴獸師（id：studiomowen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