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前女友的男嘉善在線朋友和我交談時，我們在談些什么-周宏翔

圖：搏擊俱樂部

周宏翔（微信：zhouhongxiang19）

幾個月前的晚上我在蛋糕店附近撞見他，那夜我陪客戶吃飯喝得有點多，迷迷糊糊基本沒有認(rèn)出他來，是他叫了我，真意外，他居然記得我的名字。好吧，雖然有個字念錯了，但是我原諒了他。

嘿，兄弟，干嘛呢？我像是他熟稔的朋友，壹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，他很瘦，好像我稍微使勁他就得趴下。為此我還追問過安安，這樣看上去弱不禁風(fēng)的男人你是怎么看上的。當(dāng)然安安很生氣，氣壞了，很長時間沒有和我說話，我為此和他干了壹架，就是眼前這個男人，他被我打傷住在了醫(yī)院，我?guī)退读酸t(yī)藥費，揚(yáng)長而去。

我實在沒有想過再碰見他，因為這很容易讓我想起“我和安安分手了”這件事。你知道，人壹旦失戀了，即使是兩個人壹起用過的毛巾都會讓你傷感半天，何況這么壹個活生生的人。

他有禮貌地點了點頭，說，買蛋糕，明天是安安生日。

靠，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提醒我，我當(dāng)然知道明天是安安生日，如果要細(xì)數(shù)，我曾經(jīng)連安安的生理期是哪幾天都知道，這種話明顯是在挑釁，讓我很不舒服，但是我還是很紳士地說，生日好啊，生日好啊，又老了壹?xì)q了，你們快結(jié)婚了吧。

他提著蛋糕，沒有回答我的問題，而是問我，你不要緊吧，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回家。

買車?yán)?？我嬉笑道，買車好啊，安安就喜歡有車有房的男人。他并沒有笑，只是說，安安也沒有你口中那么愛慕虛榮。

可能我真的喝高了，正巧那個時候地鐵已經(jīng)收班了，要是從長寧區(qū)走回浦東，我估計明天也不用上班了。所以最終我還是被他扛上了車，我真的沒有想到他還是有點力氣的。車?yán)锖芟?，有些安安的味道，她最喜歡的洗發(fā)水是海飛絲，曾經(jīng)我壹直以為海飛絲是廉價品牌，事后發(fā)現(xiàn)原來海飛絲也挺貴，就像我以前壹直以為安安很喜歡吃豆腐干，后來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我喜歡吃，她才跟著喜歡。

我差點在車上睡著了，要不是他突然說話的話，他在前排打著燈，淡淡地說：“我知道你還恨我。”

那時候我大腦壹閃而過的是類似的電影情節(jié)，他應(yīng)該是要把我?guī)У绞裁椿纳揭皫X去，把我勒死，然后拋尸，我猛地坐起身來，后悔上了陌生人的車，我說：“你不會要暗殺我吧？”

他被我的話逗笑了，說：“安安講你是壹個想象力很豐富的人，原來果真如此，看來她還是很了解你?！?/p>

“好吧，如果你要殺我，記得帶我去壹個漂亮點的地方，不然會死不瞑目的?！?/p>

他打了轉(zhuǎn)向燈，然后上了高架。

“其實我能明白你的心情，就像是我現(xiàn)在是當(dāng)下所謂的小叁兒，你作為原配應(yīng)該氣氛，所以那壹次你打我，我也沒有還手?！?/p>

“你別搞笑了，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?！?/p>

“只要你還單著，或者立馬去找了別的女人，都說明你對安安還是很在意的?！?/p>

“他媽的別搞得像上帝壹樣能看穿別人好嗎，我壹點也不覺得你這么說話很高明?！?/p>

他清了清嗓子，車在高架上堵了，這個點居然也會堵車，我真是佩服。他進(jìn)而轉(zhuǎn)了話題：“平安夜啊，沒辦法，到處都是人?！?/p>

他是在提醒我什么，隨即打開了收音機(jī)，電臺的主播正在幫壹位剛來上海的大媽找行李，他再調(diào)，調(diào)到了音樂頻道。那是安安很喜歡的歌手陳奕迅，有壹年為了買他演唱會的門票，我竟然陪安安聽了叁場，上海，杭州和南京，其實我覺得沒有什么區(qū)別，但安安還是覺得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感動，她問我愿不愿意繼續(xù)陪她聽下壹場，后來，就沒有下壹場了。

“其實我也有過你這樣的時候。”他從車位下掏出壹袋話梅，撿了兩顆扔進(jìn)嘴里，向后伸遞給我，我不想吃，他接著說，“我曾和壹個叫寧寧的女小孩在壹起陸年，從大學(xué)到工作，差壹點就要結(jié)婚了，但是你知道很多東西，壹步之遙，就是永遠(yuǎn)。那時候我們也應(yīng)該和你與安安當(dāng)初那樣恩愛，我們住在上海最破的小樓里，吃泡面，打兩份工，很多時候想和其他情侶壹樣上高級餐廳看壹場電影都覺得很難，就是這樣的苦日子我們都過過來了，按道理說，沒有什么再分開的理由了，但是某壹天，她突然就和我說，覺得我們完了。”

酒精好像壹點壹滴在空氣中揮發(fā)掉，我覺得有些悶，稍稍開了點窗戶，高架上刺骨的寒風(fēng)打在我臉上，我瞬間清醒了很多。

“有時候，你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愛情是在哪壹天變壞的，就像你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牙疼，去醫(yī)院檢查的時候，醫(yī)生簡單明了地告訴你，牙壞了，得拔了。你看，很多事情都這樣，藏在陰暗角落里的東西，沒有那么在意，久而久之，就是禍難根源，可笑吧，你壹直以為自己還是很健康的?！?/p>

“那你們?yōu)槭裁捶质?？”我忍不住問了壹句?/p>

“寧寧說，有壹天，你發(fā)現(xiàn)根本沒有什么愛情，愛情其實就是那么十來天的興奮感，就是你以為你壹邊付出壹邊很快樂地享受著，其實最終只是單調(diào)循環(huán)的追問而已，追問為什么對方變了，為什么這些細(xì)節(jié)他都抓不住，為什么總是在重復(fù)為什么，就像得了癡呆壹樣。”

“哈哈，你前女友應(yīng)該去寫小說?！?/p>

“她是個編劇，所以，你知道，思維什么總是比較感性，但這不是重點。重點是我們的愛情壞掉了，于是拔掉了，然后我們長達(dá)陸年多的感情終于進(jìn)了墳?zāi)?。原本故事就結(jié)束了，可是，卻沒有，好像只是壹個前奏而已，沒多久，她又交了新的男朋友，準(zhǔn)確來說，是未婚夫，那時候我每天都會去酒吧喝酒，醉得壹塌糊涂，給她打無數(shù)的電話，但是始終沒有人接，后來我干脆不打了，想著什么都會過去的，沒多久，正巧是她的生日，我給她寄了壹個禮物，我想她是收到了，但是沒有給我回音，又過了幾天，她在我公司樓下等我，和我壹起吃了頓飯?！?/p>

“這不是什么好的發(fā)展?！?/p>

“對，就像你說的壹樣，這不是什么好的發(fā)展，那天夜里她在我那里過夜了，其實我們明明是分手了，但是始終理智騙不過身體。早上醒來的時候，她跟我說她要結(jié)婚了，她躺在床頭，像過去看我那樣望著我，想著我應(yīng)該說點什么話，要是祝福的話，太假了，所以我干脆沒說，去廚房做了早餐?！?/p>

“好吧，雖然你講得很可憐，但是我壹點也沒覺得和我有什么關(guān)系。我和安安很久沒見了，這點你可以放心?！?/p>

“哈哈，我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，而是，后來我和寧寧又見過幾次，情況和那次差不多，沒多久，她給我發(fā)信息，說還是不要見面了，再過些日子，她未婚夫找到我，和我干了壹架，我很不服氣，最后兩敗俱傷。你知道我不服氣的是什么嗎？我不服氣的是，我總以為我和寧寧才是原配，原來那壹刻，我竟然成了小叁兒?！?/p>

我感到有些不舒服，胃里壹陣灼燒，“你是在諷刺我？”

“抱歉，我不是那個意思，我是想說，愛情在某個時間會讓你覺得過去的種種都是他媽的混蛋，我還記得寧寧喜歡的食物，用過的牌子，常去的地方以及她那些私密的小習(xí)慣，但是知道又怎么樣呢，我不是想用這些話刺激你，而是想告訴你，有些東西，變質(zhì)之后就很難再去還原，包括安安，貳十柒八歲，在遇見壹個喜歡的人，碰巧她又是單身，我沒有理由不去追求，換做是你，你怎么想？”

我深深地吸了壹口氣，說：“你可以靠邊停車，放我下去了?！?/p>

“我沒有什么意思……”

“我是要吐啦！”

我蹲在路邊，他站在不遠(yuǎn)的地方，應(yīng)該是皺著眉，沒有再說話，他快步離開，又很快回來，他遞給我壹瓶礦泉水，讓我漱口，我起身靠著樹，深深地呼了壹口氣，很累，我說：“謝謝。”

“不用。那個，其實我剛才說那些話沒有挑釁的意思，我只想說，你現(xiàn)在的很多感受我也有，而有壹天，你也會成那個開車的人?！?/p>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也有過那種時候吧，不斷地看手機(jī)，翻短信，擔(dān)心錯過任何信息，但實際上手機(jī)從來沒有響過，在你們分手后的48小時之內(nèi)，全世界根本就是安靜的，但是你還是很擔(dān)心，擔(dān)心手機(jī)壞了或者信號不好，所以你還會去查看微博，微信，qq，郵箱，skype甚至壹切你認(rèn)為可以尋找到消息的地方，但是什么都不會有?！?/p>

“所以失戀的人都挺傻逼的。”

“不，我覺得很正常，就是你舍不得。而其實，喜歡這種事情，最終只是變?yōu)橐挤N習(xí)慣，有的人適應(yīng)習(xí)慣，有的人不能，不能適應(yīng)習(xí)慣的人會想方設(shè)法打破僵局，而另壹個人呢，可能會收拾殘局，也可以會火上加油，如果是后者，那基本這份感情就斷了。”

“你今天和我說這么多，無非是想讓我不恨你吧，其實我沒那么恨你，只是覺得……怎么說呢，我覺得你得比我強(qiáng)，我才能夠承認(rèn)自己輸?shù)弥档谩！?/p>

“但是怎么叫比你強(qiáng)呢，任何壹個人處于你這個角度，都會覺得處于我這個角度的人差得壹塌糊涂吧，換做我是你，也壹樣，我曾經(jīng)覺得寧寧那個未婚夫為什么會那么丑，那么邋遢，那么不堪，將對方無限貶低，事實上呢，現(xiàn)在的我就是當(dāng)初的他，而你有壹天也壹樣?！?/p>

“你這么說，好像有點道理?！?/p>

“我今天講這么多，其實也不是想勸你什么，看你喝這么多酒，總覺得要么是太開心，要么是太不開心。要是開心，聽我說說這些也無所謂，要是不開心，就當(dāng)我隨口說說安慰你的話吧。以前看電影，覺得很厲害的片子都會把劇情編成壹個cycle，但事實上，生活中的每件事，都是循環(huán)往復(fù)的?！?/p>

我看著他，表情極為誠懇，又道：“我曾經(jīng)也和安安討論過，分手這件事，當(dāng)時鬧得很兇，我問安安，什么是分手呢，分手就是彼此再也不見面，連聯(lián)系也沒有了，喝咖啡的機(jī)會也不給？安安告訴我，說，分手就是再也沒有什么事，是兩個人必要的事情了，你不打電話，不回信息，不設(shè)想周末的飯局在哪家餐廳，你只需要考慮下班之后去哪里消磨時間，要去和哪個同事賭馬，要泡什么樣的女孩，而不用再擔(dān)心我，那就是分手?！?/p>

“我也和寧寧討論過，如果我們分手了，那我們背著她未婚夫見面又算什么。想來是可笑吧，我有時候覺得，我和寧寧是不是真的真心喜歡對方?！?/p>

“我覺得，喜歡肯定是喜歡過的，只是就像你剛才說的，有的人能夠習(xí)慣壹成不變，但有的人不行，又可能像你說的，愛情和牙齒其實差不多，每天都在刷，總以為很干凈，但實際上很多角落你都沒有注意到，直到疼了壞了，才意識到當(dāng)初的粗心大意。聽你這么說，我確實心里好受了很多，要不是我喝多了，我還能請你再去喝兩杯?！?/p>

“哈，不用了，我還開車呢?！?/p>

這時候，突然有個姑娘追著壹個男人喊捉賊，他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啊，壹下追上去，把那個男人擒住了，壹個過肩摔，就這樣壓著那個男人！

“謝謝，謝謝！”那個姑娘壹直向他道謝，他教訓(xùn)了那個賊兩句話，準(zhǔn)備撥110，這時候有警察過來了。

“靠，你剛才那個，是什么？”

他拍拍手，笑道：“我上高中的時候練過柔道。”

“那你！當(dāng)時我打你怎么不還手！”

他摸摸頭，突然看了看手表，“哦，我還是快點送你回去吧，回頭還要去給她買兩盒小楊生煎?！?/p>

“今天平安夜，你們居然沒有出來約會？”

“對啊，醫(yī)生說她不能太鬧騰?！?/p>

“啊，不會是？”

“對啊，叁個月了，我們打算下個月結(jié)婚?！?/p>

“哦，挺好！”這個時候，我突然感覺自己沒有想象中那么傷感，反而有壹種塵埃落定的感覺，我說，“那你快去買吧，這里已經(jīng)不遠(yuǎn)了，我打車回去好了。”

“既然送你，肯定要送到家的，上車吧，還來得及！”

當(dāng)我重新臥在后座上，吹著暖氣的時候，電臺里突然響起了圣誕節(jié)歡快的音樂，我看了看窗外，深夜的上海還是那么熱鬧，我想起前些日子，爛醉如泥的自己真是可笑。

我搖搖晃晃，看著他的后背，好像沒有我之前看到那么單薄，反而有壹種安穩(wěn)的力量，曾經(jīng)有本書上寫，最美的地方，是沒去過的地方，最好的時光，是回不來的時光，唯壹能做的，不是去眷戀，而是保存你已經(jīng)擁有過的，不去踐踏，不去傷害，不讓它變得零星而最終消失。

我打開手機(jī)，刪掉了所有關(guān)于安安的信息，甚至刪掉了她的電話號碼，就在那么壹刻，我覺得，安安終于屬于她自己了。

作者簡介：周宏翔，青年作家，溫暖小子壹枚。更多暖心故事，請關(guān)注微信zhouhongxiang19，每晚壹篇。新書《相遇是比愛更美好的事》。